陈世英:宝石、雕塑和有着一丝不苟精密度的炼金术士

陈华莱士 (Wallace Chan) 宝石炼金术士以无与伦比的精度制作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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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莱士·陈(Wallace Chan,中文名:陈世英,拼音:Chén Shìyīng)从一个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年轻学徒成为了一位重新定义宝石雕刻艺术、富有远见的雕刻家。他将逆境转变为精湛的记忆,成为第一位作品被大英博物馆永久收藏的中国当代珠宝艺术家。

陈世英于 1956 年出生于中国福建省福州市,五岁时移居香港。13 岁时,他辍学养家。这个充满挑战的开端是他令人难以置信的职业生涯的基础。尽管早年生活艰辛,陈世英在 16 岁时成为了一名宝石雕刻的学徒,之后又学习西方雕刻;到 1974 年,他已经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然而,陈世英的突破来自于他受委托在澳门为台湾艺术收藏家叶舜麟(Yih Shun Lin)制作一座舍利塔,这次经历鼓励他专注于珠宝制作和雕塑。他采用非传统的方法,如将宝石嵌入轻质钛而非黄金中,创造了他所称的“珠宝雕塑”。这些作品因其轻盈而保持了可佩戴性,并展示了在没有金属镶嵌的情况下让宝石相互固定的独特技术。这种设计前所未有,标志着与传统方法的重大差异。

陈华莱士 (Wallace Chan) 宝石炼金术士以无与伦比的精度制作雕塑
Wallace Chan © Giacomo Cosua

很多人问我灵感或创造力从何而来,答案只有一个词——爱。

Wallace Chan

到 1987 年,陈世英开创了他的标志性技术:世英切割(the Wallace Cut)。这种革命性的方法是改装牙医的钻头来雕刻宝石。它创造了一种幻觉效果——宝石内部神秘的四重反射。陈氏在水中进行雕刻过程,以防止热量和张力对宝石造成损害。陈世英对创新的执着不仅为他赢得了国际赞誉,还在 1999 年的一次禅修之旅中得到了延续。这次旅程加深了他对精神的理解,并进一步影响了他的艺术表达。

2012 年,他成为首位在著名的巴黎古董双年展(Biennale des Antiquaires)上展出的亚洲艺术家,也是首位在北京首都博物馆举办个展的当代珠宝商。这些里程碑不仅彰显了他的技艺,也肯定了他在珠宝界的先锋地位。多年来,陈世英不断探索瓷器的性能,于 2018 年创造出革命性的世英陶瓷(Wallace Chan Porcelain),这种材料的硬度是钢的五倍。这种新材料为艺术表达开辟了更多途径,将耐用性与陈世英美学典型的空灵之美融为一体。

陈世英最著名的两件作品以其复杂的工艺和象征性的深度而闻名,一件是他的“长城项链,由钻石枫叶和中心的玉石组成,以7350万美元的价格售出。另一件精美的作品是他的现在和永远吊坠。这件神秘作品的特色是在海蓝宝石上雕刻了一个独特的面部形象,其灵感来源于多面的希腊神话中的季节女神。这些仅仅是陈世英众多奢华作品中的两个例子。

陈世英以一种来自精神上的心态对待他的创作,拥抱存在的固有缺陷,通过超凡脱俗的想象力追求理想。他将创作过程视为重新创造自己和周围世界的一种手段。他的工艺品–珠宝和雕塑——精致细腻,由奢华材料和宝石精心打造而成,反映了陈世英的哲学立场。

今年,陈世英第三次重返威尼斯,在他的“超越”展览中,他的巨型钛金属雕塑悬挂在慈悲圣母院教堂(Chapel of Santa Maria della Pietà)的天花板上。展览深入探讨了对冥想状态的追求,并探讨了人的内心如何超越典型的空间和时间限制。此外,“超越”体现了将冲突转化为发展和启迪的机遇,邀请观众思考艺术与精神成长的完美结合。

陈世英的作品凝聚了他多年来严谨的实践、研究和耐心,展示了他对各种复杂材料(从宝石到钛和玉石)的细腻处理。陈世英的创作方法既是艺术也是科学——他将精确与直觉完美结合。他的双手在刻画最细小的宝石时,会做出精心编排的动作。他为宝石注入的神秘之美让人沉浸在敬畏和惊叹之中。他开创性的技艺和创造性的眼光使他成为亚洲最著名的珠宝艺术家和雕塑家之一,不断突破珠宝设计和雕塑的极限。

“超越”将于 2024 年 4 月 19 日至 9 月 30 日在以下地点展出:意大利威尼斯慈悲圣母院教堂(Chiesa di Santa Maria della Pietà,Riva degli Schiavoni 30122 Venezia VE, Italy)。

华莱士,你好吗?您能否先分享一下您最早被艺术、宝石和珠宝所吸引的记忆,以及这些经历是如何影响您的职业道路的?

13 岁那年,我不得不辍学并开始全职工作。我在一家纺织厂工作,在街上卖 T 恤。有时,我还做过送货员。16 岁那年,我叔叔帮我在一家宝石雕刻作坊找到了工作。为了生存,我需要一技之长,而在 20 世纪 70 年代,香港的宝石雕刻业正在蓬勃发展。

1973 年,在工作坊里,我第一次接触到一块孔雀石。我被这块宝石不断变化的图案深深吸引。它美丽而神秘。我的内心感到兴奋–我充满了好奇心。这些图案是如何形成的?我追随着漩涡和色彩,它们把我带入了梦境。

在我创作旅程的前十年,我一直在用玉石或孔雀石等不透明宝石雕刻中国传统图案。中国的传说和信仰成了我的老师。通过模仿过去,我为自己打下了基础。但我知道这还不够。我还缺少一些东西,只是还不知道是什么。

那时我 20 多岁。每天,我都会怀着极大的好奇心路过一家书店。我从未接受过正规教育,因此对书籍、学习和学校总是充满好奇。书店里那些埋头读书的人–他们一定无所不知。他们知道的东西一定很多,而我却不知道。我想进去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但我怎么可能呢?我甚至不知道N和M的区别。

但好奇心战胜了我,我推开了门。

里面是茫茫书海,但有一样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开始翻阅,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是一本关于米开朗基罗的书。我看到了肌肉、张力、戏剧性、光影。我看到了运动和动作。那本书让我的人生翻开了新的篇章。 我开始透过透明的水晶体探索光的变化。我学会了关注光线。我学会了摆弄它。与光的对话让我着迷,因为它一直在变化。

陈华莱士 (Wallace Chan) 宝石炼金术士以无与伦比的精度制作雕塑
超越 IV,2023,钛,1223x1157x 3375mm, 陈华莱士

您的艺术实践是雕塑与珠宝的独特融合,经常反映深刻的哲学和精神主题。您能否详细介绍一下您的创作实践,是什么激发了您的创作灵感,以及其他对您有影响的方面?

陈世英:当我与宝石打交道时,感觉就像我只为它而活,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和周围的世界——唯一重要的是材料。

很多人问我灵感或创造力从何而来,答案只有一个字——爱。如果你体验到对人、宝石和宇宙的美好情感,那么一切都会激发你的灵感。这对我的创作至关重要。

1999 年至 2001 年,我在台湾佛光山从事佛牙舍利宝塔有关的创作。这个过程的完成让我在心理和精神上经历了一些变化。后来,我出家了六个月。之后,我又回到了珠宝制作和雕刻领域。我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认识。我相信世间万物都有其内在的精神。如果你对一件物品或一个生物付出你的爱,你也会得到爱以作回报。

对我来说,艺术创作过程就像是一种精神修行。当你进行精神修炼时,你也会努力超越肉体,超越物质世界,努力进入精神世界,以达到一种高度的智慧。

在您的作品中,你是如何看待和把握雕塑与珠宝之间的交集的?

陈世英:在复杂的珠宝领域,作品越小,创作就越具有挑战性。我曾经在一块比指甲盖还小的祖母绿上雕刻了一个希腊神的形象。这项工作要求精确,因为一旦雕刻了,就没有回头路可走。珠宝所蕴含的精神特质和内在价值与大型雕塑大相径庭。在珠宝的微小细节中,我在看似微不足道的事物中探索无垠的伟大。

相反,在大型雕塑作品中,我的目标则是传达这种浩瀚,将创造力和自我表达融为一体。无论是宏大的规模还是微小的细节,我追求的永远是无限。如果我很幸运的话,我将活到 120 岁的高龄,这样我还能再活 50 年。但是,当我工作的时候,我工作的时间表要比这个血肉之躯所承诺的时间长很多很多。当我不在这个世界上时,我的作品将继续存在。我的作品不仅超越了我的现实,也超越了我的生命和时间。

陈华莱士 (Wallace Chan) 宝石炼金术士以无与伦比的精度制作雕塑
陈华莱士新一代 2018

您能否带我们回顾一下您的创作过程,从最初的想法到最终的作品?您是如何在艺术直觉和技术精准度之间保持平衡的?

陈世英:我的创作过程不是直线的。它充满了惊喜和混乱,我总是同时进行许多项目。有时,我感到有创作一件作品的冲动;这个想法可能是凭空出现的。有时是石头吸引了我,给了我灵感,促使以此我去创作。创作没有唯一的方法。唯一的方法可能就是无论如何都要进行创作。

艺术的直觉和技术的精确性都极为重要。我相信扎实的基础。手工技艺为你提供了实现创造性视野所需的工具和方法;没有技能,愿景也只是愿景。

您的中国传统和您所接触到的不同文化经历是如何影响您的艺术视野的?

陈世英:我觉得所有的文化和宗教都很吸引人,但我并不依附于任何特定的教义,这给了我无拘无束吸收知识的自由。在我的创作中,我希望达到一种人人共享的普世之美。 在中国哲学中,我们认为的“无为”或“无不为”是指拥抱宇宙的节奏和事物的自然秩序。这是一种对瞬息万变的生命本质的深刻的接受、理解和适应。

陈华莱士 (Wallace Chan) 宝石炼金术士以无与伦比的精度制作雕塑
华莱士剪辑版 1987

让我们来谈谈华莱士切割(Wallace Cut)。这项创新技术彻底改变了宝石雕刻。它的灵感是什么?您在开发过程中面临哪些挑战?

陈世英:1987 年,我发明了世英切割,这是一项超越三维雕刻的创造。在正面,你可以看到五张脸。事实上,我只在石头背面雕刻了一个面。其他四个面是通过精确计算和琢面产生的反射。这是一个三维的凹面雕刻。它是反向思维与反向雕刻动作的结合。我的意思是,右是左,左是右,深是浅,浅是深。

我花了两年半的时间来尝试这种雕刻技术。在此期间,我还在一家工厂当了半年学徒,学习如何改装工具,因为市场上的工具无法满足我的需要。

经过反复试错,我终于想到把牙钻改装成雕刻工具。但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当工具在石材表面钻孔时,它以每分钟 36000 次的速度旋转,产生的高热会损坏石材。我必须改变,不是石头,不是工具,而是我的工作方式。

您还率先在珠宝首饰中使用钛金属,这在该领域是一个并非常规的选择。是什么促使您开始尝试使用钛,它又是如何影响您的珠宝设计方法的?

陈世英:我的钛之旅始于报纸上的一篇文章。文章提到心脏起搏器这种救命的心脏设备就是用钛金属制成的。我对此很感兴趣,于是深入研究。起初,我遇到的钛铸件就像牙齿一样小。但在掌握冶炼和铸造技术之前,我只能依靠基本的技术——锤击和雕刻,既费力又费时。

但我就是想用钛来工作。

对我来说,钛就像我们经常遇到的那些无名英雄——力量强大,然而他们给予的支持却几乎隐身。它具有多面性,看似不屈不挠,实则可以改变。在我的手中,坚硬的金属呈现出针线般细腻的形态,变得如丝绸般温柔。

在您的职业生涯中,最具挑战性的作品是什么?

陈世英:每件作品在创作之初都是最具挑战性的。因为每一件作品都与上一件作品不同,创作过程中总是会有很多尝试和错误。当然,有些试验比其他试验更困难。当我为台湾佛光山创作佛牙舍利宝塔时,我学会了在无形中寻找有形。我花了九次尝试才钻透一个水晶球–只有在第十次尝试和最后一个水晶球上,我才钻对了。我常说,我最大的挑战将是我创作的下一件作品。我不希望我最大的挑战已经过去。

此外,在您的创作中,有哪些作品是个人最喜欢的,或者具有特殊意义?

陈世英:每件作品都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深爱着它们。必须是我最喜欢的,我才会让别人看到。世英切割在我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它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发明;它告诉我,不可能有时蕴含着超乎想象的可能性。

陈华莱士 (Wallace Chan) 宝石炼金术士以无与伦比的精度制作雕塑
Transcendence I 2023 鈦 808 x 508 x 1500 毫米 華勒斯·陳 藝術品 插電 1365×2048

您在第三届威尼斯双年展的展览“超越”中,在慈悲圣母院教堂展出了四件大型钛金属雕塑作品,您能详细谈谈这次展览及其背后的精髓吗?

陈世英:这是一次由四座雕塑组成的旅程,每座雕塑代表一个季节。第一座雕塑代表冬天,第二座代表春天,第三座代表夏天,最后一座代表秋天。

面对参观者的第一座雕塑是一张相当可怕的骷髅脸,眼窝凹陷,嘴巴张开,似乎受到了惊吓。虽然从外表上看,它显得可怕而扭曲,但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变得更加宁静,不再那么令人生畏。

雕塑张开的大嘴和空洞的眼窝也类似于张开的花瓣。这张“花脸”与该系列的最后一件雕塑——一朵张开花瓣的巨大郁金香——有着概念上的联系。在中国文化中,郁金香是万物复苏的象征,代表着新周期的开始和新的起点。花在佛教中也有特殊意义,除了象征无常之外,每个生长阶段都代表着通往觉悟之路的不同阶段。

作为您所在领域受人尊敬的人物,您希望在珠宝和艺术界留下什么遗产?您目前是否正在探索一些新的技术或材料

陈世英:我把自己在历史中的位置留给历史决定。

对我来说,创造和发明是相辅相成的。没有发明就没有创造。例如,每一件珠宝都由成千上万个部件组成,我不断发明工具或方法以将这些部件连接起来,尽可能天衣无缝、经久耐用。我创作的目的是让我的作品比我活得久,因此每个微小部件的结构和工程设计与创作的美学和故事同样重要。只要我继续创作,我就会继续探索和创新。

陈华莱士 (Wallace Chan) 宝石炼金术士以无与伦比的精度制作雕塑
记忆黑曜石
后佛教时期 2000 年代 – 2010 年代
图片由 Wallace Chan 提供 ©Wallace Chan

最后,您能分享一下您的艺术哲学吗?在您的个人生活和专业工作中,您是如何理解和表达艺术的核心意义和重要性的?

陈世英:我从不认为艺术应该是精英主义的。我是在贫困中长大的,艺术本该离我所在的地方和我的身份很遥远。但不知为何,一个神奇的转折发生了,艺术拯救了我。创作的力量成了我的生命线,现在依然如此。我为了创作而活着,为了活着而创作。你不必带走一件艺术品,就能带走一个故事——这就是我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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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Wallace C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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